泽森跟着沙伊来到了刚才某家伙冲出来的房间。提灯就在那里。
因为太暗了，所以所谓的“跟着”倒不如说是“拽着”。泽森是拽着沙伊的袖子在灰暗的走廊上挪步。
然后费劲地摸到了那扇门，两人在房间的抽屉里掏出了一盒火柴，把灯重新点了。
“然后是去哪？”泽森面无表情地问。
“一楼还没逛……没探索完呢。话说你还在生气吗？”
泽森依然面无表情：“诶，我没生气哦。”
“明明语气那么冷漠！”
“……”泽森撅了一下嘴，接着双眼向别处瞟去。
一直在旁边跟着泽森的千萤把银色的长度拢到后面，看了眼泽森，站到更靠近她的位子：“真是的，害怕了不要怪别人啊。”
“才没害怕。”泽森小声嘟囔。
“那就更不能赌气了嘛。”
“也没有赌气……就是被看见了丢人的一面不知道怎么办而已。”
“哦哦！这倒是个可爱的理由诶。”
泽森嘴角一抽。
沙伊歪歪头：“泽森，跟上喽，我们走吧。”
泽森说了声“好”，又想起了什么，问：“把这这盒火柴带上吧？怕又不小心灭了……灯也确实很旧了。”
“嗯，带着吧。”已经背过身要走的沙伊转过头笑了笑，“有没有困？困的话我们可以偷偷跳过几个地方抄近路哦。”
泽森把火柴盒放进了小挎包里，闻言愣了一下，然后摇了摇头：“不，我不怎么困。”虽然快点结束倒正合她意，但她记得准备时沙伊可是很高兴的。既然对面的这个人对这个活动很感兴趣，她也不是不能陪她玩完。
沙伊的体贴建议确实让她吃了一惊——
原来你这么体贴吗？那倒是在她说“不要”的时候停下拽衣服的手啊！
厨房也是闲人免进之地。两人只能在另一扇窗户远远张望一番。
沙伊：“看起来很大啊……”
泽森：“的确呢……”
沙伊率先从趴着的窗户上下来：“接下来是哪个地方？”
泽森也放下了搭在阳台上的手：“往回走，去大厅另一边的走廊。”
“好的！”沙伊欢脱地答道。
泽森心里稍稍松了口气：看来拒绝抄近道的建议是正确的。
不知道米拉贝尔她们玩得怎么样……怀白看起来并不害怕的样子，对于她淡定的表现本来有点出乎意料的感觉，但认真想想，人家心是挺大。
在另一的走廊，她们也是普通地提着明暗不定的灯翻翻东西。泽森发现有灯在旁边后，试胆的气氛突然就冲淡了……不，不对。
这个晃来晃去的朦胧灯光明明更添了气氛。比起的周围“一无所知”而产生不安，和对周围“一知半解”的这种隐约了解后的妄想猜测，两者的恐怖感应该不相上下才是。
那问题莫非在于……沙伊在？
泽森甩了甩头。沙伊正打着灯伏着身子低头看一个柜子里的东西，没发觉泽森的甩头动作。
而柜子里都是挺正常的东西。而且这几个地方走下来看得越多越感觉到“啊，不过是个因为太偏僻扔掉的贵族老宅邸嘛”这个事实。如此以来就没有试胆的那种“恐惧得兴奋”的感受了。
不过泽森和千萤都觉得无所谓了。
如果非要有试胆的感觉，或许可以提前拜托几个愿意的集会参与者扮鬼来吓人？
或者真的有自愿这么做的？
如果没有的话泽森也不是不能现在来变换一下身份。比如趁沙伊不注意时悄悄隐入黑暗，然后再出其不意地从某处出现吓她一跳——
不不不，这种行为相当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。对吧，听起来超麻烦。非要说的话，还是千萤更能胜任这一角色，而且她肯定无比愿意。虽说，前提是别人看得见她。
看不见的鬼并不可怕的原理吗……
好吧，并没有这种原理。因为即使是看不见，但既然能被称为“鬼”，那肯定是可以从其他感官感觉、识别到：无论是凉飕飕的虚影般的触感，还是突兀的怪异的声响，甚至是自己的妄想而成的各种幻觉、脑海里的虚妄之像的病态地确信……那它就可以称为“鬼”，就可以起到吓人的作用。
可千萤这些都没有。别人一点儿都感受不出来她的存在。
唯一值得庆幸的是，“别人”。是“别人”感受不到。
千萤还有她呢。泽森想。
不然，一个人都没有的话，一个人都无法“识别”的话……是不是和不存在没什么两样了呢？不过这种问题她是不好意思问千萤的。
——【如果没有人看得到你你会怎样呢？】
千萤会怎么回答？可不可能是【诶？就算没有你我还是可以活得很滋润啊？】呢？
……可能性并不为零。
眼前有什么东西动了起来，这让泽森脱开了思考状态，将注意力放在了眼睛上。
啊，是沙伊。她站起来了。
“泽森？”沙伊疑惑地转过来，“怎么一点声都没有，有点吓人哦。”
“唔……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。”这也是事实。
“随便说就可以啦，不用那么把我当生人的。”沙伊眨眨眼，微笑，“其实一直想问来着，但总是跑题——千萤在吗？”
“嗯。在的。”泽森点点头。
虽然也考虑过一下要不要指指千萤所在的方向，但最终没有抬起手。
千萤手指搅着头发，不关己事地扭头看窗外。
“是吗。那她觉得开心吗？”
“诶？……大概吧。”泽森怔了怔，小心地瞥了眼银发少女，确认她没有露出什么表达讨厌的表情。
“那太好了。”沙伊开心地笑道，“因为我只能看见你，所以只能猜你开不开心，但千萤的话就不行呢……你能不能看出来，我其实不太会和人交流？”
不，完全看不出来。泽森张了张嘴，却发现有点难以发声。
紧张——自己感觉有点紧张了，所以才会突然嗓子发干吧。
……居然紧张了。
“是吧……没什么，我们走吧，这个房间看完咯。”沙伊踮脚转身，灯光晃了一晃，裙子也因为半个转圈而扬了起来。
浅棕色眼里的光也随之闪动的橙色光火而颤动着。
……其实沙伊的待人处事很完美啊，起码泽森这样觉得。但是，问题其实出在完美里吗？
是从哪里学来的，不会是专门去看了类似的书？教科书般的，在既灵活又刻板地遵循着吗？
并不是不可能。
说起“异类集会”的“异类”的话，自己是因为天天疑似说胡话，对着别人认为不存在的东西手舞足蹈，而沙伊的奇怪之处在哪里，完全没看出来。
太正常了，非常正常，正常到奇怪，不是吗？
如果不随便强硬地替人换衣服就更好了。
——话说这件事都在心里唠叨好几遍了吧！
沙伊没有听见背后的脚步声，疑惑地回头开来，看见泽森怔怔的可爱模样，不禁再次露出笑容，仿佛耳语般地小声冲她说：“怎么啦？”
泽森眼神微动。
或许是因为和“丢完斧头看邻家小孩的一举一动都是犯人”一样的缘故，她觉得这个笑容，果真有点勉强而陌生的感觉。
就像平时本就不怎么笑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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